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文手
❤偶尔画图
@-相思子-

[刀剑乱舞]++论你为什么是个非洲婶 17++ ALL婶黑暗本丸逗比向

***

 

小狐丸曾经历过很多个这样的夜晚。圆月高悬于空,世间万籁俱寂。当第一滴夜露从树叶上凝结滚落时他睁开眼,穿过夜行动物活跃的森林去神社里吃供奉。

 

猫头鹰盯着他,蝙蝠到处乱飞,惊起正在觅食的山猫,它竖着毛一下跳得老远。小狐丸恶作剧地笑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找乐子,把两手塞袖子里晃悠悠地走,刀在他腰畔秋千一样荡来荡去。

 

皎洁的月光倾洒而下,将稻荷神社笼罩在朦胧的奶白色之中,他踩过一地霜一般脆生生的月光,低头穿过朱红色的鸟居,老相识那样拍拍神社里狐狸的石雕,盘腿坐下开始愉快地挑挑拣拣。

 

今天也没有油豆腐。或是今天居然有油豆腐,这次来的村民品味不错呀。

其实他也不是会饿肚子,只是刀生在世,光阴哗啦啦的抽条,总得有点癖好,不然实在无聊。

每只神社大门口的石雕狐狸都嘲笑过他其实只是不愿承认自己嘴馋。

 

小狐丸偷吃完,心满意足地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开始打理毛发,偶尔回头看向空无一人的夜色。

 

永禄之变,那个夜晚三日月宗近正在经历易主,血与火中为旧主挥舞直到最后一刻。而小狐丸正不知道在哪片不为人知的野地里挂树上掏鸟窝。

 

睡着的鸟儿被惊醒,飞起来愤怒地盘旋冲他叽叽喳喳抗议不停。小狐丸一摸摸出来几个蛋,得意地朝树下招呼,那里正等着好几只毛绒绒的红狐狸,仰着脑袋眼巴巴地流口水。

 

他愉快地一跃而下。

 

大概所处之处是块风水宝地,小狐丸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感知这世间的一切,他挎着刀在山野里游荡。一般都选择在夜晚出来晃悠,偶然被人撞见,他们会叫他,三狐神。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被政府收编,也还没有受到审神者灵力的供奉。大概算个刀妖,戴着狐狸面具,穿着狂野不羁,每天都跟毛发开叉抗争到底。觅食的狼群在黑夜中与他擦肩而过,他与头狼互相打量,红色的眼睛跟荧绿色的眼睛相互交错,小狐丸打量它们丰盛的皮毛,再毫不示弱地看看自己自满的毛发,咧嘴挑衅地轻笑。

 

头狼喷了口气,扭头脚步轻轻地隐匿于林。

 

大坂夏之阵,三日月宗近与其主玩了把厚黑,一期一振烧毁。小狐丸?他也不记得自己那时在干啥了,到处闲逛像个赋闲的在野党。很多人想要寻找他皆无功而返,三狐神只活在传说里。

 

秋季满月之时他离开山林,巨大的圆月之下是一望无际的金色麦田,在夜风吹拂下宛如波光粼粼的海洋。他分开波涛,穿行在金色的海中。天地高远,过于晴朗的夜空中白云清晰可见,像伸手可触。清爽的夜风吹起他的发丝跟衣角,主人的概念在他的脑海里年年淡去。

 

这般景色谁与我共赏。

 

远离了同类与世间的纷争,他的身前跟身后都没有人,不远处传来狼群此起彼伏的嚎叫。小狐丸沐浴着百年如一日的清澈月光,袖着手形单影只地远去。

 

好寂寞呀。

 

路过村庄时他碰到一伙正准备打劫晚归村民的山贼。那些人类从未见识过如此快的刀法,还未出鞘便横尸当场。

 

小狐丸面具后的双眼闪动着冰冷而又兴奋的红光。被救的人类还处在惊吓之中,满脸不可思议的震惊,慌乱地给他行跪礼。

 

他抖抖耳朵,笑眯眯地表示不用客气。

 

“您是….三狐神吗?”

神明这种东西,只要有人相信,他就会存在吧。

 

小狐丸有趣地歪歪头,打算好人做到底,于是尽职地问,“噢?你是有什么愿望吗?”

 

 

***

 

比小狐丸晚诞生几年的三日月宗近大概是,生来就为了向世人展示何为雍容华贵的。

 

他的刀锋沾染过鲜血,蹍上过天下权势,千年世间纷扰于他身侧来了又去,而他衣着华丽泰然端坐。与天天在野外蹦跶,最后难觅踪影成为传说的小狐丸不同,三日月悠然身处于漩涡的中心,波澜诡谲的影子在他身侧摇曳,历史厚重的黑云是他身后浓墨重彩的布景,时代、欲望、人心。

 

见得太多太多了,漆黑之中高高在上的明月,无人能染指他的色彩,冷眼旁观又偶尔愉悦。他微抬宽大袖口轻掩唇角。藏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也许也曾有过未经人事的时候,但是活着的没人见过,而见过的都死了。

 

 

***

 

三日月宗近握着刀,低垂眼帘优美地经过凌乱不堪的战场,像在风中肆意舒展的一阵宝石蓝轻烟。他并没有在意倒在一旁的审神者。在鲜血掩映下的深蓝色狩衣尤为艳丽,像吸饱了血后片片舒展雍容馥郁的花朵。天下五剑的姿容风华绝代。

 

令人窒息。

 

纤长羽睫缓慢抬起,两轮新月从薄雾笼罩的海面上升,破云而出的瞬间皎洁金光铺天盖地将人撞倒。美不胜收。目眩神迷。似乎只要被那双眼默默注视,就会被瞬间攫取所有的神智。

 

极致的美总是霸道凛冽不讲道理。

 

“兄长大人,百年未见了。”

 

薄唇如花却隐含锋锐,开阖间怀念的语调仿佛带着香气,迎风飘散于彼此错身的数百年时光。

 

小狐丸神色微敛,下意识动了动耳朵,一只转向了三日月所在的地方,另一只还牢牢对着审神者。

 

“鹤丸跑去厚樫山把你找来了啊。”

 

“那家伙运气倒是不错。”

小狐丸执刀回手,两指抚过自己泛着寒芒的刀面。露出一个野性的笑容,舌尖从齿间划过,舔上了自己的獠牙,“叙旧容后,现在,稍微让开吧。”

 

三日月长身玉立,并没有动。尊贵的视线垂落凌乱的地面。这样的出场方式还是第一次,重伤的江雪左文字与破碎的鹤丸国永掉在离他不远的地上。真是久违了的鲜血与兵戎。

 

 

几分钟前五条打造的后辈大大咧咧地蹲在他面前,一手搁在膝上,一手撩开他闭目休息之地的草丛,像登徒子掀开深闺女眷藏身的垂帘一般,手法轻佻与压迫并存,态度严肃又不专心,笑嘻嘻地打招呼。

“老头子,来搭把手。”

 

 “我有一个小姑娘。”

 

“帮我照看一阵子呗。”

 

拜托的姿势并不标准,语气更罔论诚恳,面上云淡风轻,内心烈焰焦灼。三日月一眼看破,笑呵呵地心想,年经人总是执着于用吊儿郎当遮掩本心,如此着急送死,这可真不是个好习惯。

 

此刻鹤丸只剩半把刀,狼狈躺在泥土里,闭嘴下场坐着冷板凳,估计会看着三日月满面春风的“我就说吧”大翻白眼。

 

为老不尊的家伙一脸和煦,大概从来不知道啥叫着急。究极的我行我素总是会被人误以为是时光沉淀下来的典雅。谁知道那会不会只是恶趣味下的一肚坏水。世事如潮,他抱着年轻的心态隔岸观火,当真是个优秀敬业的看戏观众。

 

不明状况的人大概会无语凝噎,这老头子究竟在瞎乐些啥?

 

不过为老不尊的家伙面前还有一个更为老不尊的家伙。并令人难以招架的放浪形骸,绅士并着狡猾。调情的姿势甚至比他的皮毛还要滑溜。

 

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狐狸伸出爪子拨弄着妖冶的蓝牡丹,用最甜蜜温柔的声音说,“把她交给我吧。”

 

哎呀,三日月宗近这下是真正好奇了。

这是兄长大人的请求呢。

他笑眯眯的,看上去脾气很好,转身第一次看向审神者。

 

琥珀正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仰头专心观望,发现三日月望向她时无辜地眨了眨眼,新刀新主初次交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男人甚至连出场词都没说,笑容昙花一现,表情高深莫测。

 

她心里平静地想。嘛…..其实就这样被卖掉也是情理之中….

 

虽说出场三秒就反水这速度也是傲视群雄,但毕竟这群大佬们换主人就像换衣服,跟新选组因追随一主从一而终得名的刀们不同,他们还甚至身为纪念原主败北耻辱的战利品而被收藏着,这样的事,搁清光安定那样的身上,恨不得自碎无数遍了吧。

 

她坦然深吸了口气。

 

忠诚又不能拿来磨刀,更何况人类寿命短暂,来去又有如过眼云烟,大概很早就懂得了只有自己才能永恒的道理,想过得轻松一点就可能偷懒睁只眼闭只眼,选择珍视自己并漠视一切。

 

每一种东西大概都是如此,虽说由人类之手打造,但做到极致就脱离了原本赋予它身为人类工具的意义。获得了凌驾于平凡人之上的价值和地位。

 

与其说是“属于”人,其实是被人“供奉”。

 

就算是约个炮都要先互相了解联络感情吧。认都不认识,怎么替你卖命啊。

 

要天下五剑之一立即听从自己这个一秒前从天而降主人的号令与同宗的兄弟厮杀,也确实有点强人所难。我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人类与他们的羁绊,可能还没有跟皆为刀剑的同僚之间来得深吧。

 

 

那个时候的自己,是怎样赢得鹤丸大佬的青睐的呢。

 

“噗…..”一想到那个名字,琥珀咳出了一口血,它从嘴唇一路淌到下巴。

 

 

小狐丸向右移了移身体,看向被三日月挡住,扑街在地的审神者,那眼神不知道是无奈多一点还是心疼多一点,“你在笑什么啊?”

 

 

***

 

 

不论什么时候,人类似乎总会有着想看好戏的幼稚心理,当然绝大多数情况的围观者都是置身事外,事情并不会与自己的生死休戚相关。

 

所以她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大胆的,将生死置之度外,静观其变并自己找乐子的心态,也许是天杀的幽默作祟,也许是已对自己的结局毫不在意了吧。

 

 

琥珀在三日月宗近若有所思的视线中抹了把脸,摇摇晃晃地勉力站起,浑身骨架嘎吱作响,几次差点再度栽倒。

 

她弯腰将江雪左文字捡起,郑重的插在地上,让他像一面旗帜屹立于这片战场,然后是鹤丸国永,他居中断开,剑身只剩一半。

 

她握着鹤丸沉甸甸的刀柄沉默了一下,然后利落的将他插在了江雪旁边。鹤丸国永立在这片战场上,好像一直注视着未曾离开。

 

三日月宗近跟小狐丸一起看着她。

 

 

“没想到,你会这样做。”三日月有趣地侧了侧头,但是并没有移开视线。

 

小狐丸沉默间没有回答。

 

三日月一手按着刀鞘,金色的穗子摇晃间在他海般深蓝的发上投出细碎的金光,男人的眼神辽远又宁静,“嘛…..确实分开很久了。”

 

 

 

 

***

 

 

 

小狐丸再度经过那个村子的时候也是在深夜。月光将他的白发照得像新雪一样,于黑夜中闪耀着莹润的微光。他在林子里走着,突然就闻到了一股香味,瞬间就停住了,抽动着高挺的鼻子一路跟了过去。这股味道把他带离了深林,一路进到了村子。

 

味道的尽头有个小小的供桌,上面摆着一盘可爱的油豆腐。

 

咦????????

 

小狐丸左右望望,谁会在这里摆油豆腐?味道闻着新鲜又好吃。他又到处看了看。

 

 

“果然捕获到了您呀。”

 

小狐丸回过身,从房子的阴影里走出来一位佝偻的老头子。

 

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世间安然沉睡着,他没想到还能再遇到人类。

 

“你是?”

 

年老的人类拄着拐杖,笑得十分和蔼,“我是当年您救下的那位村民啊,此地….”老人摆手示意,“正是您当年挥刀斩落山贼首级的地方。”

 

小狐丸想了会,“唔…….”

 

“哈哈,您已经不记得了吧。”

 

老人慢腾腾走到他身边,坐在了路边,“吃吧,吃吧。”他说,“这是晚上刚做的呢。希望还能符合您的口味。”

 

小狐丸拿起一个咬了一口,也坐在了路边,一大一小两个影子并着肩,一起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自那夜惊鸿一瞥之后,已经过了七十年呐。您还是如那天般丰神俊朗。”

 

小狐丸心想,我的头发比那时长了点。

 

老人感慨又贪婪的看着他,一直期望着能再见一面,他心想着也许哪一天三狐神会再度路过他的门口,该如何让他稍作停留呢,于是每一晚他都会在那个地点奉上贡品…..再然后….在他半脚入土之时………小狐丸的毛发像价值连城的绸缎,侧脸英俊得有如雕塑……这世间奇迹般的美景见过就难以忘怀,每每让人流连忘返…..

 

小狐丸鲜红的眼珠警觉地一转,充满压迫力地看着他。

 

老人飞速移开了视线。

 

“哦….你是…..”这种惶恐的样子激发了他一点点印象,“你怎么这么老了?”小狐丸突然奇道。

也就他打了个哈欠的时间吧。

 

 

 

***

 

 

今夕何夕?山中不知岁月长,这种昏昏欲睡中猛然惊醒的感觉,一直停留在他心里。

 

小狐丸再度与人类接触的时候,面前站着一位少女,年纪轻轻,朝气蓬勃。

“你可以叫我琥珀哦。”

小狐丸偷偷撇了撇嘴。

 

啧。又是人类啊。

 

可别我一觉睡醒……又变成什么认不出的样子了。

 

                            

 

 

***

 

 

 

 

琥珀重新站好,脸上都是血迹,跋山涉水的风吹到她身上,带起衣摆跟头发一阵狂舞,像要将她带走。

 

她低头看着江雪和鹤丸,表情有点落寞,背却挺得笔直,双脚微分,稳稳立在一片狼藉之中。

 

这场景无言而又美丽,隐隐让人忍不住落泪。试问这世间的人和物,大抵都怀着各自的心愿吧。

 

 

“你们是打算先喝杯茶呢,还是这就一起上?”审神者于狂风与血影之中没有回首。她的话语被风迎面吹来。

 

 

 

哈。三日月宗近暗暗挑眉,小姑娘很帅气嘛。

 

当你的时间被无限延长,你执着的事就会越来越少,而能打动你的更是屈指可数。

 

所以每一次,每一次的触动,都如此珍贵。

 

小狐丸背负着沉重的心愿,大步迈去,想要将这个人拥进怀里。

 

 

如果是命令,或者是求饶,哭喊,哀求,你大概都不会去多管闲事。嫌弃间袖手旁观又看得津津有味。尘埃落定之时或许会感慨两句,然后继续你的现世安好。

 

你突然间明白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突然明白了小狐丸没能出口的狂热。后辈的脸恍惚间好像笑开了花。“你看,确实很棒吧?!”

 

嘛,鹤丸国永……三日月宗近轻笑着。

 

你的心意…….我已确实接收到了。

 

 

 

“就到这里吧。”

 

 

 

三日月笑眯眯地背对着他说。下一秒小狐丸被抬起的太刀拦住了去路。

 

男人逆光的背影像把利刃,此刻决意展露锋芒!

 

 

 

他向琥珀伸出骨节修长包裹着皮革的手。

“哈哈哈,到我身边来…….一直想试着说一次的台词呢。”

 

 

 

***

 

 

 

“哼,等你很久了。”审神者回头,脸上是锋锐的微笑,眼神亮得似漫漫黑夜中的一盏明灯!

 

她转身间衣袂飞扬,行云流水般抽出了宗三左文字。与三日月宗近并肩而立。

 

小狐丸愣了一会,眉头紧皱,吹过她的风此刻来到他身边,将他的白发呼啸拉扯。

 

他目无表情地安静了很久,垂下的刀尖被他虚虚握在手里。琥珀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像从那双烈焰般的红色瞳孔之中察觉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悲伤。

 

“……”

 

结束了吗?

 

她垂下了刀,下一秒三日月宗近一把将她拢进怀里,背对小狐丸将她推离战场,反手一刀!巨大的刀剑相撞之声震耳欲聋,刀刃咬上刀刃,火光四溅!

 

小狐丸陡然出击,狂气的脸上瞳孔缩至一线,唇角邪气地弯着,好像刚才的沉寂皆是狐狸迷惑人心的假相。

他不断地施力,哈哈大笑间三日月的刀刃发出刺耳的尖啸,“就算是三日月宗近,你要是以为刚来的他就能打败我,也未免有些太天真了吧。”

 

三日月脸如冷月,把刀向下一斜小狐丸的刀刃瞬间滑了下去,他旋身间衣服像花瓣重重绽开,优美地将刀换手,一斩劈落!

 

小狐丸反手格挡,刹那间又是刀光剑影火花四溅。一秒间连过三招。

 

狂躁的烈风对上八风不动尊贵的月亮。野与美的较量!

 

三日月眉心舒展,静静地轻笑着。如若恃美扬威,一颦一笑都凛然如锋,一招一式赏心悦目游刃有余。寒芒四溢的两刀分分合合间,势均力敌!

 

琥珀刚才一时大意,被三日月拢到了身后,此时看得目瞪口呆。不愧是….全数值顶尖的刀…..

 

“一起起舞吧。”

 

深蓝与明黄胶着在一起,化身两道炫目的闪光。小狐丸鲜红的瞳孔在过快的速度下燃成一线!

 

“这可是….很疼的!”

 

太快了….琥珀以人类可怜的视觉根本跟不上他们的速度。她站在战场边缘,浑身的灵力像触手一般四散开去。

 

陡然间察觉到了什么,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啊…..….他居然还在吗?

那种慌张心悸如立危崖的感觉再度出现,擂着从轻而重的整齐鼓点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爬上了心口,蚕食着她仅剩不多的镇静。嘲笑着她再怎样小心翼翼,算来算去仍然会漏掉重点。

 

在过来了!她握刀的手一抖。

 

“小心!”

 

三日月宗近猛然侧脸,从破败的本丸里慢悠悠地走出了一个人。他一下睁大了眼睛。

 

第二个小狐丸。

 

 

***

 

后来的人双手插在袖子里,歪着头,有趣的看着这一切。

 

他嗅到了气氛微妙的变化,有些可爱的抖了抖耳朵,笑眯眯的说“哎呀,看来我的立场很微妙呢。”

 

他是滚烫油锅里的一瓢热水,是高潮之上决定终止符的颤音!同样鲜红的双瞳扫过整个战场,最后定格在审神者脸上。那笑容好像在说话。

 

琥珀难以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是时候为错误买单了。

 

如果当初没有将他推开的话,如果当初留下他就像留下鹤丸一样……

 

 

“砰。”

 

遥远的,细细的轻响,风声疏狂,卷过无花的枝头余留满耳空洞的回响。世界正在飞速的远去。三日月宗近是苍白画卷中唯一的色彩,浅笑对刀锋,他稳稳地架住了两把刀。

 

她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太过聒噪,剧烈又冰冷。

 

 

满月将被一拥而上的狐狸蚕食殆尽。

 

 

 

 

***

 

 

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久前还作壁上观饶有兴趣的男人,此刻毫不犹豫地奔赴属于自己的末路。

 

为什么呢,无数次知道会粉身碎骨仍然若无其事一往无前。

 

为什么每次作为上位者的她惊觉告别来得如此迅猛无声,他们却好像早已得知自己将要迎接的命运。

 

鹤丸国永从被冶锻出来的那一天就知道了。一个人的力量,还是太少了。

 

三日月宗近从拔出刀来的一刹那就知道了。来得太晚。打不过。坚持不到最后。

 

义无反顾的从来都不是必胜的道路。就算不能赢,至少试一下。谁都没有提醒她,做好准备哟,我们下一次见。

谁都没有告诉她,做不到的,放弃吧。

 

 

绵延过光阴轨迹的男人,阴霾或是微光,低落或是昂扬,在尘世中辗转反侧了千百年,却只让你看见了最后一面。背着光或是顺着光,表情温和,大手有力。似乎只要一旦确定心意,谈笑间飞灰烟灭那又怎样。

 

只要是你的愿望,都会为你实现。

 

铁打的男人铁血的刀。无惧又无悔的样子,简直像在赤裸裸地嘲笑人类的矫情。



真是要疯了。

 

 

一场来势汹涌的霜降兜头盖脸从发丝一路冻到脚趾。意识到一切的瞬间,她嘴唇失血浑身无力,从失重的虚空里奋力地寻找自己已毫无知觉的双腿。

 

“审神者这一路呢,会有很多刀前赴后继……”

 

她踉跄迈出去一步。

 

“挡刀子啊,赴汤蹈火啊。”

 

双手松开了宗三左文字,他向下插进了泥土里。

 

从前根本没认真去听的前辈的声音,此刻在她心里翻腾着渐渐清晰。

 

 

那你至少要坚持对的事。

 

 

 

她跌跌撞撞地跑向了刀光剑影所在。

 

三日月宗近的刀上传来了轻轻的。咔嚓一声。

 

 

豪赌吧少女!!

 

 

***

 

 

 

第二个小狐丸来到这个本丸的头天没有睡着,他坐在走廊的屋檐下等人。月上中天的时候有人在他身边坐下。

 

他侧头,另一个小狐丸慵懒的靠着墙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喂,喝酒么。”

 

他笑眯眯地伸手接了过来。

 

两个如出一撤的背影对月而饮,一直到皓月西沉,启明星亮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让我来代替你?”

 

小狐丸站起来,看向第二个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如果我失败了的话。”

 

“愚蠢。”另一个自己毫不犹豫地讥笑。

 

小狐丸眉毛抽了抽,按捺住想揍自己的冲动,“这么嚣张,那到时候刀可千万别慢哦。”

 

“我可不想受太多罪。”

 

 

***

 

 

三个人都看到她在跑过来,但是谁都没有在意。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挡在三日月宗近面前,就连三日月都自认绝不会失手地可以将她,再度毫发无损护在身后。琥珀最后一秒一脚用力踏在地上,整个身体扑了上去。

 

当她感觉到冰凉的刀身贯穿了身体时,嘴角终于翘起了一个胜利的微笑。中了。她的胸腔为此开起了香槟,热烈的鲜血喷洒而出,欢庆鼓舞。审神者终其一生第一次看到那么多血。原来挥刀的速度非常快的话,飞溅而出的血真的会形成一片漂亮的,绯红色的云霞。

 

 

终于比你们算先了一步。这可真是不容易啊。

 

 

三个男人都愣住了。

 

小狐丸被喷了一身的血,不可置信的样子非常可爱,瞳孔缩得像针尖一样,他有些困惑地晃了晃头,好像以为笼罩自己的其实只是个拙劣的梦靥。

 

“言语的攻击就跟挥刀是一样的,软弱无力的攻击只会暴露自己的弱点哟。”那个时候的他压在审神者身上恶作剧一般的说着。

 

软弱无力的攻击只会暴露自己的弱点啊。言犹在耳,作用的对象却不尽相同。

 

 

当审神者于电光火石之中恍然大悟时,所有短刀的机动加起来似乎都不够用,她简直用上了毕生的力气往前奔去。

 

刀剑之间的联系微妙而又紧密,正如一期一振无法对藤四郎们下手,名为小狐丸的他再怎样样张狂,也无法…...下手碎掉名为三日月宗近的刀啊!

 

鹤丸是懂的,所以才找了他来。这场没有办法同等竞技的战斗中,他只能不断地往天平这边施加砝码………直到有了足够撼动另一边回头的重量。

 

怎么可能打平手呢,只是因为放水了而已。事实简单又理所当然,直白得几近惨烈。三日月绝不会是下一把碎掉的刀,因为要碎的是……小狐丸。

如果最后来的不是三日月,或许他就成功了。如果真要碎一个那就碎自己吧。

 

 

“你从一开始,就在后悔….”

她的膝盖再也无力支撑,面向他倒了下去。

 

 

色厉内荏的家伙。她最后笑了一下。

 

 

高大的付丧神拥有比风还快的速度,但是此刻的他像个一脚踏入坟墓的活死人。等到一点一点反应过来之时,竟发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

 

我终于实现愿望的时候,在一万八千米的高空,没有风也没有云,肺部传来窒息的痛感。我看见你像颗一头热的流星,在一场誓不回头的陨落中燃尽所有的光芒。但是却并没有点亮我身边浓稠的黑暗,我为此陷入更深更深的哀伤。

我伸出手的速度赶不上你离去的尾音,赶不上你燃烧的激烈,那亮度灼痛了我的双眼,有一瞬间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可以再度看见黎明。

这是为了我的愿望而一意孤行的流星吗,我想它来到我的身边,为何它却掉进了更遥远的深渊里。

就连月亮的光都照不到的地方。那里会有你残破的尸骸吗。

 

 

 

 

 

 

小狐丸不知道被谁遗忘在了荒野里。没人能找到它。日升月落日升月落。

他期待着又失落着。

请给我一场永不告别的陪伴吧。

刀这样许下了愿望。

 

 

***

 

 

该用什么去温暖你所度过的一千岁呢。

 

该怎样去承诺,或是苍白的安慰,人类岁月的流逝并不由我选择。

 

小狐丸挥刀的姿势太过大开大合,无意地暴露出了身上的要害。是的,果然是的,后来的小狐丸砍向三日月的刀划出了一个凌厉的转折,刺向了另一个自己。

 

从一开始她就应该明白。第二个小狐丸一直想帮助她,一直想纠正另一个他的错误,一直想….获得赞赏,获得停留在自己身边的资格。

所以就算在审神者觉得让他们自己与自己争斗太过残忍而将他推向了另一方后,他披着狐狸的天性,天真又狡猾地伪装着,潜伏着。

就为了获得一个机会一举击溃另一个强大的,错误的自己。

 

小狐丸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战场上了,他微微侧脸,袖子跟白发划出优美的弧线,轰轰烈烈地期待着一次壮观的跌落。那双红溜溜的狐狸眼睛,在狂乱发丝的缝隙间偷偷看向她,看着审神者踉踉跄跄奔跑得,几度要狗啃泥的身影。

 

他的那个眼神。认真期待又无望。好像快被猎人吊死的狐狸挣扎间最后看向曾救过自己的农夫,哎呀,还没来得及报恩呢。

 

 

以至于琥珀觉得,自己往后的岁月里,再也无法看见那样的眼神了。

终于舒展开来的眉心带着释然和不舍。穿透了一切血泪和执念,一眼万年呐。

 

这些头顶有耳朵的家伙们,是否都活得这般烂漫又天真。

 

在目睹了鹤丸的陨落之后,他更加相信这也许会是最好的结局。要是能碎在她怀里,也莫不是一件非常值得期待的事。可以看到除了笑容之外的其他表情……….而这表情,此刻只为自己绽放。

兜兜转转好像又回到了最初,那时候他曾问——“主,如果有一天我碎了….您会流泪吗?”

 

 

呼吸是冰凉的,刀锋是冰凉的,心事也是冰凉的,血液流淌间对错好像已经不再重要了。

 

抱歉一直被欲望驱使着做了那么多对你不好的事。

一但开始,真的无法停下。

本来想着那就将错就错吧,不过果然,你的身边总是会不自觉的聚起守护者,每每看见他们,都会陷入更深一层的自惭形愧之中。

如果可以的话,如果…..可以重来的话。真希望危急之时出现的人,将你挡在身后,享受着你信任与赞叹目光的是我而不是别人啊。

 

到底是怎样走上这条路的呢。

当时的心情……已记不清了。

 

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恨我,毕竟,毕竟另一个我还是很好的不是吗?

 

现在这样也很好,就算“我”离开了,还有另一个“我”能够有资格继续待在你的身边。

 

请容许我把砍杀反贼这个荣誉给另一个“我”吧,他也一定等了很久。

 

那么,就这样吧。

 

这应该是大家都盼望的结局。

 

 

***

 

 

 

慢慢沸腾的轻音一浪叠一浪如声势浩大的潮汐逐渐达到顶峰,整齐的鼓点震天撼地。急躁激烈的鸣响啊,请于此刻划上休止符吧!

 

 

就到这里吧。

就让这场闹剧终止于此刻。

 

审神者的胸腔发出柔和的颤音,像是最后篇章辽远悠长的和声。

 

小狐丸一把将她跌落的身体搂住。

 

杀人的兵器,就是兵器呀….. 刺破血肉,穿透骨骼。不亲身体会过,大概永远无法感受到那种锋利吧。忠诚享受得理所当然,却忘了他们一开始就是为了狩猎人而生的吗。爱上了夺取性命的凶器,这可比爱上狼的羊还要糟糕啊。

 

琥珀咳出一大片血,把前襟染成了即将落下的夕阳,留在天边的最后的火烧云。

 

鲜红倒数的4小时此刻终于揭示了它的寓意。最想帮忙的却反而成为了刽子手。珍贵的心意随繁花散尽茫然搁浅。是否所有的道别都只因深藏眷恋。

她伸手紧紧拽着那把刀,手上全是血。

“别…..….”

 

第二位小狐丸颤抖着松开手,他好像再也没有办法握住刀了,任凭自己本体直直的摔在地上。

 

“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嘶吼间痛苦弯下身体,指甲疯狂的变长,眼睛开始被黑暗侵蚀,腐烂的骨骼蠢蠢欲动要钻出身体。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为什么没有停下来。

我杀了主上。我杀了主上。我…..我…….

 

弑主的罪恶感牢牢掐住他的心脏,将要挤爆般的剧痛。地面在碎裂,血红色的天空像病菌一样飞速侵蚀着他世界的光,一切都在燃烧间分崩离析,日月星辰齐齐陨落,他的世界正在迅速崩坍。

 

“呜呜呜呜呜呜……”野兽被内心罪恶的锁链紧紧束缚,颤抖地发出悲鸣。

 

琥珀用力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但是却被他身上暗堕的气流割得无法靠近。

“回来…….”

 

“停下来……”审神者情绪激动下又呕出了一大口血,“不要….走上那条路……..回来…..咳咳…..给我回来!”小狐丸面无表情地把她抱了起来。

 

她满是血的手碰到了小狐丸的衣襟,死死地扯住。

“帮帮他…….”

 

小狐丸低头看着她,艳丽的白色长发上沾满了她的血。

 

“帮他……”

 

他抬起头,看向殊途同归的另一个自己。脸上冷冷的,审神者揪住他垂在胸口的一缕长发,小狐丸吃痛又低下头。

 

 

她第一次看见如此英俊又冷漠的小狐丸,眉眼间冻着整个大雪封山的冬天,唇角和下巴咬着冷峻无情的线条,满身飞溅的血点尤如神话里走出的邪神,带着最深沉的仇恨瞪视着自己的命运。

 

 

“明明要离去的人是我…为什么….你反而露出这么伤心的表情。”

怀里的人的生命像沙漏一样,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溜走,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变成梦中的呓语。

小狐丸的眼睛像最上等的红宝石,红得那么惊心动魄。而里面曾经流光溢彩的东西此刻皆消失沉寂。

 

“你还记得,咳,我们的故事…….刚开始的时候,我跟你说了什么吗……”

她的眼皮上沾着血,虚弱地笑了笑,想让迟来的回答更掷地有声一点,想抬手再摸摸他的头发,但似乎已没有了力气。

 

“….‘别说….傻话了……我是………不会让你碎…..的’……”

 

高大的小狐丸安静垂着头,发丝像垂落的银河柔软地蜿蜒在肩上,泪水毫无预警啪地砸落在她嘴角。

 

 

一生太长啦,偶尔会记不住诺言。更何况说得如此轻描淡写,谁都不记得有人会坚守,最后惊讶竟用行动书写。滚烫热血是你的笔墨,调侃间便是永远。最后付之一笑向过往点点头。

做到啦。

 

审神者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出现一块块白色的光斑。她的叹息声是那么动听。

 

 

“啊….下雪了。”她缩在他怀里悄悄说。

 

 

小狐丸抱紧她抬起头,天地间一片空茫。他迅速低下头去,怀里的人已经合上了眼睛。

 

他恍然间看见她把羽织抖了抖,微笑着最后看了他一眼,随后帅气转身,羽织的下摆像披风一样高高扬起,她伸展双臂将它穿在身上,双手一振领子,远去的风将她的衣袖呼啦啦鼓起翻飞,像一群扑腾展翅的白鸽,跟着鹤丸国永离开了。

 

 

 

 

 

今晚她不再回来。

 

 

 

***

 

 

 

 

三日月宗近眉头轻蹙,双目像倒影着月色的幽潭,“小狐丸?”

 

男人动了动,他走到另一个自己身边,那个小狐丸还在痛苦地嚎叫。

“放弃的话就再也见不到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好像斩破了黑暗一刀捅到要害,暗堕中的小狐丸身体猛地巨震,利爪狠狠抠进泥土里,浑身青筋毕露痛苦万分,但是暗堕的进程却慢了下来。黑暗的气息悻悻然逐渐散去。

 

该说不愧是同一把刀吗,知道说什么才是有用的….

“你要去哪里?”三日月看他要走一步拦住。

 

“再不去,就要死透了。”

 

三日月咬着牙,看见审神者的手从小狐丸怀里软软地垂了下来,侧身让开了。

 

 

那天结束的时候,小狐丸终于将怀里的人放入锻炉的烈焰之中,炙热的火舌燎上她的衣角和发梢,她后仰的脸跟脖颈苍白脆弱。直到最后一刻他都握着审神者已无力的手不愿放开。

 

他将那冰冷的手背放到唇边轻吻。

 

在她百折不饶,打趴无数次仍然努力站起来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已经输了,这个弱小的人类用精神赢得了这一场较量。虽然命运并不曾放过任何一个人。

 

 

然而少女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不管是命运还是刀锋,我都会抗争给你看。就算结局一样,但是我努力过了,意义就不一样。那么,是时候继续往下走啦!

 

 

小狐丸毫无表情,冷冷的好像地狱脱出的修罗带着狰狞狂热的表情,既已无力回天,那就让这一切来得更炽烈一点!!!

我不会放手的。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灼烧,宛若罪业深重的红莲。野兽的欲望咆哮着被他放出笼外,小狐丸抬起手,缓慢优雅,像调情一样将她的血抹到脸上,最后是嘴唇,舔了进去。

 

 

“我主。”

 

锻炉陡然火光大盛。

 

“心若琉璃。”

 

当年在稻荷神的加护下锻造出了小狐丸,他带着祝福和祈愿而生,此刻同样站在锻炉边,要赋予另一把刀以生命。

 

“此后身似钢铁。”

 

小狐丸死死看着审神者安宁静谧的脸。想要记住她最后身为人类的样子。将这一幕深深深深刻在脑海。

 

加州清光在刀内于沉睡中猛然惊醒。他身侧大和守安定也醒了。无数把刀懵然睁开眼睛。

 

“愿荣光永在,武运昌隆,千秋万代!!”

 

他咆哮着吼出心愿。千秋万代!不再是短暂照亮夜空的流星!不再是脆弱易逝的浮花!强大耀眼与日月同寿,就算是称霸天下我也为你夺取!

 

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

 

“诞生吧琥珀丸!!!!!!”

 

 

***

三狐神行走于旷野之中,巨大的圆月之下是一望无际的金色麦田,在夜风吹拂下宛如波光粼粼的海洋。他分开波涛,穿行在金色的海中。天地高远,过于晴朗的夜空中白云清晰可见,像伸手可触。清爽的夜风吹起他的发丝跟衣角。

 

不远处传来狼群此起彼伏的嚎叫。小狐丸沐浴着百年如一日的清澈月光,袖着手优哉游哉地远去。终于不是孤身一人了啊。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小狐狸。

 

 

代号琥珀,真名不详,她作为人类的岁月终止于此刻。

 

柔软的手从他的掌心滑落。

 

烈火湮没了她的容颜。

 

 

 

 

 

 

***

 

 

 

 

 

 

再度睁开眼的时候,世界是一片轻飘飘的白。乳白色的气流缓缓流动着,指引着归途。

 

有人在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鹤丸!”

 

琥珀叫了一声,但是身前的男人没有理她,仍旧紧紧握住她的手在前带路,洁白的衣角柔软的飘荡。琥珀看了看鹤丸高大的背影觉得很宁静,她抬头端详这片空间,一切都是白茫茫的,有细小的羽毛从空中飞舞着盘旋而下,她伸手托住了几片,一边被鹤丸拉着走一边拿眼前端详,看了半天也分不出来这到底是鸭子还是天使的绒毛,一口气吹跑。

 

“鹤丸?”

 

面前的人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其实琥珀很想问,这是通往三途川的道路吗,但是总觉得说出来有点煞风景。

鹤丸握着她的手温暖又有力量,脚步笃定,像是要领她前往安详宁静的所在。她仰头看,却只能看见鹤丸的背,还有他后脑微翘的发梢,在行进之中微微摇晃着。琥珀反手握住鹤丸的手,心想随便吧,去哪里都可以。

 

白色的雾气在他们周身盘旋,遥远的地方有铃铛缥缈的轻响。

 

琥珀想走到鹤丸身边,或者走到他前面去看他的脸,但是却突然感觉到有力量在拉扯自己。每迈一步都遭受越发强大的阻力,剧烈的力量将她往回拉,用力地,持续不断地,想将她留下。

 

而鹤丸还在往前走,她的手正一寸寸,从鹤丸的掌心滑出来。

“鹤丸……”

男人好像听不见,他仍然没有说话,没有回头。

鹤丸掌心所能抓住的,只剩下她的一点指尖了。琥珀用力弯曲手指想要抠住他手心。

“鹤丸!!!”

 

 

 

三狐神的眼泪宛若碎裂的璀璨钻石砸进烈火。他心神俱裂,白发狂舞中獠牙毕现,仰天疯狂咆哮——

 

“归来吧!!!!!!!!”

 

锻炉像是突然被灌注了难以承接的巨大执念,刹那间火光涛天,高温冲天而去,烈焰生生炸开!

 

 

 

啪的一声轻响,其实也可能没有响,只是那一幕太过深刻,深刻得突如其来又势不可挡,甚至在脑海里自动配了音,时光为这刻凝滞,细节纤毫毕现刻骨铭心,宛如片尾曲突然插入的前奏悠扬,谢幕词蠢蠢欲动早已准备就绪。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说,此刻已尘埃落定。

 

***

 

 

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

 

 

不。

她的一生曾经历过很多次分别,一次恍然不觉,一次近在迟尺。

 

琥珀跟鹤丸的手彻底分开,短暂得好像有几微秒,漫长得却似乎铭刻了一整个世纪。巨大的力量将她挟裹着迅速远离。

 

“鹤丸!!”她撕心裂肺地呼唤那个人,拼尽全力地伸出手去想要再度触摸他的衣角。

 

“会再见的,一定会再度相见的!”

白光瞬间大盛,将那人的身影湮没于一片灿烂中。

 

 

 

***

 

这是一个不能停留太久的世界。

我们就这样抱着笑着又流着泪。

一路春光啊。
一路荆棘呀。

惊鸿一般短暂,如夏花一样绚烂。
我是这耀眼的瞬间。
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
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
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

我在这里啊。
就在这里啊。

惊鸿一般短暂,开放在你眼前!*

 

 

 

***

 

最后分开的瞬间她没有看清,鹤丸国永到底是停下来了,还是回头了,亦或者仍旧义无反顾地往下走了呢。

 

这之后可能还会有很多很多次别离。审神者琥珀哭得涕泗横流,如果每次都黯然神伤,大抵永远都无法追上他们远去的脚步吧。

大家都太帅气啦,我也得拼尽全力才行。

如果坚信着每一次分别都是为了更好的相遇,兜兜转转步履蹒跚之后一定可以,一定可以再度相聚的吧?

 

我期待着,我会一直期待着!

 

***

 

一切归于寂静,一切归于虚空。

 

旅人与苍凉的时间。世界的间隙中是什么?是天空还是大海呢。

是星辰还是亘古不变的黑暗?

摧毁世界的,会是一道勇敢的闪光吗。

 

她的周身越来越热,她将诞于所有刀剑的初始之地,身受烈火的洗礼,漫天的火焰中她看到了两个世界,而此时原本两个分开各自旋转的世界虚影被她的身体连接了起来。

 

桥梁。

 

有人在她耳边轻轻呢喃。

 

谁?

 

低沉的男音轻笑着。

 

去吧。

 

她似懂非懂地朝那个世界伸出手去,在她的碰触下静止的时间开始流动。

 

似乎感应到了,遥远的时空中一双黑暗的眼睛猛然睁开。

“主。”身材魁梧的枪恭敬弯下腰,上首慵懒端坐的男人猛然站起。

 

终于…….出现了,第一个舍身为刃的人。

 

被称为主的男人目光戏谑,这才有点意思。之前的战斗真是无聊透顶。

他慢腾腾活动苍白的手腕。

“召集部队。”

 

***

 

火焰渐渐熄灭的时候,旧的结束便是新的开始。

钢铁刀身的光泽沉静优雅。

 

 

我名为琥珀丸。

 

是一把没有过去与未来的刀。

 

召唤我的你。

 

是有什么未尽的愿望吗?

 

 

 

 

TBC

 

附注:*歌词《生如夏花》

 

FT:

终于写到这里啦!把剧情推进到了50%

到最后爷狐双全也算是摘掉非洲婶的称号了!敌审跟未实装的刀刀也得到了一点出场费....那上部《论你为何是个非洲婶》就到这里结束了(不然大家要说有爷了还非吗?!233),虽然欧刀少得可怜….四花还有两把没来,长谷部岩融萤总等等大沼泽都要稍后出现….….

还是感谢阅读到这里的你!

新的篇章即将展开。

下部,《王之刃》!

 

ヽ(≧□≦)ノ爱大家

 最后偷偷一句本子收录的番外大家想看什么肉?(狞笑着问

 

 

 


评论(132)
热度(1269)
  1. 共5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相思子 | Powered by LOFTER